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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谈《一蓑烟雨》,阿来、娜夜、周维东、向以鲜、王学东发现梁平的从容改变
来源: 川观新闻 时间:2024-04-24

《一蓑烟雨》是诗人、作家梁平的全新诗集,收录了诗人近年来的百余首现代诗歌。4月22日下午,第29个世界读书日前一天。风雨有晴,诗意走马江山——梁平《一蓑烟雨》新书分享会在阿来书房举行。梁平与他的朋友们,包括作家阿来,诗人娜夜,四川大学教授周维东、向以鲜,西华大学教授王学东等嘉宾展开漫谈,在梁平建构的“诗”界里,寻找“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从容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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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场活动由四川省作家协会、四川日报社、成都市文联、成都传媒集团、四川文艺出版社主办,阿来书房承办。

梁平是重庆人,后又到成都工作生活。对重庆和成都的深刻感受,让他写下了很多关于两地的诗作。《一蓑烟雨》的编选,以嘉陵江和蜀道为发端和收尾,就有着关于重庆和成都二重奏的深刻意味。诗集包括《水经新注:嘉陵江》和《蜀道辞》两首小长诗。《一蓑烟雨》既有对历史深邃的思考与追问,也有对当代风雨人生的感悟。

作为朋友,向以鲜平日里与梁平有非常多的交集。对于《一蓑烟雨》的读后感,向以鲜第一时间敬意油生。“梁平是一个一直保持了旺盛的写作热情的诗人,我觉得这是一种珍贵的品质。”向以鲜说,很多人在青春时代都有非常杰出的写作,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和这个世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关系之后,他们的写作锋芒就被磨灭了。“我把在60岁以后甚至70岁,走过耳顺,接近古稀之年仍在坚持的写作,旺盛的写作状态,称为持续性写作,而检验一个优秀的诗人或者作家最重要的尺度,就是能否持续性写作。”在向以鲜眼中,梁平就是这种持续性写作的诗人,而且表现得非常充分,甚至让同样写诗的他自叹不如,“我觉得自己还算一个比较勤奋的写作者,但是和梁平相比,差远了。我上一部诗集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而他每年都在以崭新的面貌推新,并且每一本诗集的写作方式呈现出不同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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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维东在拿到《一蓑烟雨》的时候,他觉得梁平馈赠了一件人生的“蓑衣”。他认为,梁平在这本诗集中承载的是那种经历风雨,越过山丘后的人生况味。“烟雨是什么?我觉得不光是人到中年的困境和不能看透的前路,还有不能释怀的遗憾,甚至是狼狈。那么,蓑呢?一袭蓑衣,是来起保护作用的,正如苏东坡在汲取经验和思考之后,所存在的最朴素的对于生活的热爱与乐观。”周维东表示,鲁迅也曾经提供过这样的人生经验:不断行走,锻造强大的内心,像一个超人般屹立世间,相比之下,苏东坡的人生经验则更加接地气,更加生活,而梁平,也恰好如此。“梁平要送我们在烟雨中行走的一件蓑衣,提供了很多人生经验,他对美的追求,行走的状态,笔下有江、有山、有人,他拥有一种超然的,远距离观看的姿态,我觉得这是一种非常重要的经验,为什么我们看不透烟雨,看不透人生的谜题,往往就是因为缺乏这种有距离观看的视野和格局。”

娜夜以一位女性的眼光,首先看到的是《一蓑烟雨》的漂亮书封,再深入阅读,得出了“文本一致”的结论。“我们读一首诗和一部诗集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想知道作者他在关注什么?用什么样的方式关注?梁平的这部诗集可以称为一部精神地理,他的诗歌与地理有关,但是超越了地理的这种文学精神,让读诗的人感到顿悟。”娜夜特别提到了其中一句诗:“我用一条江敬你。”她认为这样的句子拔地而起,彻底满足了读者的阅读期待。同时,娜夜认为,梁平写草堂、写嘉陵江、写蜀道,让人非常明确的感受到这是一个朝朝暮暮置身其中的诗人的生命情怀,而不是一个采风或者过客的即兴之作。“梁平在这本诗集中非常好地践行了他的诗学主张,深入浅出和独特的诗人视角。在诗的选材和细节上处理得非常好,代入感很强。一首长诗的代入感对一个诗人起着决定性作用,而且他的技术支持非常有力,使得想象力飞扬,张弛有度,全诗的气脉都在他手里攥着一直不断。”

王学东提出了一个诗学问题:中年写作如何可能?这是当下诗歌发展的核心命题,而梁平一直在探索。“梁平换了个说法,提出了中年变法,我觉得非常有意义。”那么,人到中年甚至老年,梁平如何在变呢?王学东认为,梁平在一个没有功利、纯粹的状态下,不显摆,不讲究技巧的状态下,开展写作。而梁平是如何做到的呢?王学东提出了几点看法:“我个人觉得他减少了自我,把我或者主体融入到了一个更大的文化之根里面,所以梁平提出了一个根性写作,在当下个人化、情绪化的小个体写作里面,梁平打开了一个更大的写作空间,把我放入历史空间,重新来审视,进行理性经验的考量和书写,更重要的是,他对这个世界减少了敌意,这是非常有意思的,要知道,梁平以前的很多诗歌,锋芒都是毕露的。”最后,王学东表示,梁平这种以小我进入更宽阔更多样的自我空间,为现代诗歌表达时代、呈现复杂经验,提供了全新路径。

阿来是梁平的忠实读者,他感受到梁平近年来的写作发生了显著变化,为其高兴。“他写三星堆、朝天门、巴蜀二重奏,一直努力探索,延续到《一蓑烟雨》,我就给他说,梁平,诗就应该这样写。”阿来直言,在中国文学里,地理书写是缺失的,但地理其实是写作非常可靠的构架,就像人体的骨架一样,“国外的小说、诗,包括我们的古诗,里面的地理都是真实的,杜甫当年从甘肃出发来成都,一天一首诗,全是真实的地理。”阿来表示,当地理真实出现的时候,地理就提出了一个要求,要很自然的,很真实的,至少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比如“横看成岭侧成峰”,而在梁平的诗里,他看到了江,也听到了方言口音,这就令人欣喜。“梁平写嘉陵江写蜀道,就有了历史,能够感受到某种伟大的力量,深沉的情感。”阿来直言,写作就需要回到自我,回到自我依附在地理空间当中,被地理空间滋养、被地理空间所产生的文化滋养着的情感。“入手是特殊经验,但我们要击中的是普通情感。如果我们的写作不能唤起更多的思索,就没有意义。”此外,阿来还以杜甫写下的诸多组诗来类比梁平的长诗,他觉得这样的形式非常好,“你们说是长诗,但我更愿意说是组诗,就像杜甫当年认识到,诗歌相对精炼短小的篇幅影响了诗人的表达,于是他找到一个方法,一题之下若干首,将诗歌本身的形式做了一个创新。”有趣的是,阿来给梁平提出了一个小意见,调侃他不应该以老年人的心态“却道天凉好个秋”,也应该有年轻人的抒情,“诗里面多抒点情。更舒张、更松弛一点,会更好。”

听了好友们的诚意评析,梁平感慨颇深。他叹息他们这代人所获得的文化营养,远不如80后、90后,但那些缺书可读,翻烂新华字典的经历却对他个人的写作路径影响深远。“生命给了我最深刻的记忆,我从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写到现在,写了半个世纪,我对生命、对生活状态,从开始至今都有一种观照,我一直离不开这样的纠缠,我越写就越坚定,越往下越清晰。”梁平坦言,他一直在写作中间修复,在完善自己的人格,在梳理自己的根,“作为个体的写作者生理和心理层面上,影响你生命轨迹、完成你生命塑型的根。不管是轰轰烈烈还是平平淡淡,这个根每个人都有,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意识去梳理。比如蜀地不仅仅是我半生或者大半生生命的栖息地,更是我大到对人类和世界的认知、我的所思所想成型的原乡,也是我肉身的七情六欲和嬉笑怒骂的集散地。我一直在梳理这个根。长诗《重庆书》系列、批量的《成都词典》以及《时间笔记》和《忽冷忽热》,包括最近的《水经新注·嘉陵江》和《蜀道辞》,都是这个根上结的果。因为这个根的梳理,我所希望看的是,我的写作能够结结实实,拒绝那些天马行空的书写。这其实是多么艰难的选择和挑战。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与生俱来有一种隔阂。这个有根的写作,让我有了明确的写作路径,那就是努力消减这样的隔阂,与人、与自然、与社会的不平衡达成最大尺度的和解。”

同时,梁平还特别提到诗歌书写的“当代性”,他认为,创作思维需要有当代性,语言也要有当代性。(文/肖珊珊 图/阿来书房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