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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逸鹤:风月无边(组诗)

谧夜

 

月光散落的草籽

在石头翻身的土窝里睡了下去

蒲公英的翩翩舞姿

弄得一只等待约会的小狗彻夜失眠

 

赶夜路的风,从山坡上滑了下来

惊动了烛灯里婆娑的婚纱

一声梦呓的鸟鸣,跳出树林

啄破新娘掩藏的羞涩

 

 

一只蝴蝶飞过大桥

 

中午,一只蝴蝶飞在大桥

阳光剧烈地扇动着它的翅膀

我为蝴蝶的命运担忧起来

 

为了追上蝴蝶的前程,我加快了脚步

从江南到江北,在阳光的压迫下

蝴蝶的飞翔开始慢了下来,而且越来越低迷

最后,坐在桥头下面的一朵桃花

接住了蝴蝶的殒落

 

而我,却无法停下来

无法停下内心被冲撞的波动

 

蝴蝶的短暂殒落,我的继续行走

是划在这个城市身上的暗伤

春天没有看见

 

 

初雪消融

 

西风在冷水里磨剑

群山披挂着抚骨的羽绒

我看见,满途的金茅草在呼唤走失的蜂蝶

它们渴望回到一只山羊的身体里

 

炊烟降低了乡愁的视线。落叶的脚步深入大地

寒冷的人,像一声声疾走的鸟鸣,啄燃夕阳的火焰

原野,石头,树,雪,在融化。纯洁在隐退

我听见青山说:“我知道,在巴中

没有人能够与我白头偕老”

 

 

那个远去的人

——读劳伦斯·阿尔玛·塔德玛(荷兰)油画《怅望远方》

 

那个远去的人

是她心中无法抹掉的一部分怅惘和疼痛

她只能用目光去触及那些沉溺在过往时光里的芬芳情事

而不能,把他留下的红尘全部拥为己有

 

世界多么空。空得就像她此刻的心

即使,阳光,花朵,鸟语,风的轻,树的绿,海水的蓝……

仍然喧闹在生命的每一个细节里

而古老城堡般沉重的孤寂

谁能为她搬动

 

那个远去的人

是她理不清的纠纷和缠绕

是她回到梦中唯一的方向

 

 

风月无边

 

无论月亮说些什么,都被风带走了

三角梅固执地站在阴暗的寂静里

仍然在等待谁逾墙而走的灯盏

我把不眠的鸟语折叠在纸上

让你无法触摸我喘息在诗歌里的心跳

 

你多么近,近得我一生都不能转身

我的仰望辽阔,梦不着边际

一杯燃烧的蜂蜜酒,醉死我全部的疼痛

此刻,我不说话,任由你的马车响过大地的花蕊

任由我坠入你一览无余的香,坠入情爱生活的尘埃

坠入今夜烟雨茫茫的思念之河

 

从前,我挪用的青春

如今,再也抵不了你为我装帧的风流债

 

 

唯美

 

月光,在鸢尾花上轻轻地一翻身

让一个人的梦里漾起一片涟漪

大地很唯美

就像你安静的睡眠

 

此刻,我在一句宋词的院墙外面

寻找往事的秋千

风撩拨树叶的声音,轻得

就像我在诗歌里的咳嗽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我在云上,摸不到你赤裸在低处的娇羞

我展开大地,一张唯美的白纸

任其落满情欲的灰烬

 

你,鸢尾花一样美丽的一把锁

是否,只有月光的钥匙才能将你全部打开

一个人梦里漾起的涟漪

是我咳出的血


巴中小叙


南山寺的晚钟

从炊烟的白绸上走了下来

走过南池河的小桥流水

落霞与孤鹜齐飞

 

九井十八街的巷子里

有黄羊在咀嚼,咀嚼从红灯笼的缝隙里长出来的青草

磨剪子起菜刀的老人,在独自品尝

青梅煮酒的旧事

 

降温

 

春天的翅膀收回去了

桃花们掉了下来

池塘,埋下一片落英

鸭子嘎嘎嘎,叫醒的只是粉色荷花

 

向日葵的头颅从耸起的衣领中

缩回大地的深处。牛铃像一阵归心似箭的冷雨

浇息山坡上柿子的红灯笼

山鸟敛翅,野花收心

你,就像那一缕面向冬天的阳光

对我

有些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