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四月了，就是林徽因说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那样的四月。

这段时间，我实在有些疲惫，真期盼着有一次美好的山野之行。

那天，群里消息说龙强邀大家去他家摘樱桃。我仿佛看到一片闪烁的红亮之光迎面扑来。向窗外望去，阳光正明媚着！我赶紧回复：“坐等享受！”

下午四点多，我和同事们赶往龙顶山。来到龙顶山山腰，沿左边岔道口进去，就可以看见一大片向阳的高地，田坎地角，屋前屋后都栽上了樱桃树，棵棵粗大。此时的岔道口周围停了好几辆车，从里面出来的人都提着红艳的樱桃。我忙问，龙强家是不是在这里了？小荣说，不是，还要往山上爬。这个地方几年前我也与同事一起来过，也是出来换一种心情。那时，大多数樱桃已经被主人摘下卖钱了。剩下的要么是迟熟的，要么是品相不入眼的了，但我们还是忙得不亦乐乎，在那些茂密的绿叶间寻，往高高的枝头上攀。有的就干脆坐在树枝上边摘边吃，有的招呼同伴帮忙拉下那倔强的长枝。有位村民看着我们摘得高兴，说他家的院坝里也有樱桃，长得很红。我就跟着他去了，一边走一边聊，才知道他特地从广东请假回来卖樱桃和栽秧，再过几天，他就回广东打工了，他的樱桃一年要卖五六万元。这收入真不少呀！到了他的院坝，果然是一大片樱桃树上挂着红浪浪的樱桃。用手触摸，生怕伤了樱桃光洁的容颜。他帮我们选摘好后，笑笑说，到家里来买就五元一斤，我买了好几斤，那些同事买的也不少，好像捡到宝贝一样，脸上的笑容可以和这樱桃红媲美。

终于进入龙强老家的村道了，两旁樱桃树成荫，农舍掩映在翠竹苍柏之中。有几位老人在道上转悠，除了稀落的鸟鸣，什么声音也没有。此时，夕阳辉煌，橘红挥洒，像泼墨一样，泼向远远近近的树、新翻的土、栽下不久的玉米苗，真是一幅精妙绝伦的静穆山村画卷。

龙强老母早站在自家院坝路边迎候，我们向她老人家打招呼，说是她儿子的同事，来买她家的樱桃。她摇摇头，告诉我们哪些树是她家的。同事们早就准备好了放樱桃的篮子，撸起袖子奔向自己认定的树摘起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摘下几颗直接放嘴里，直接喊好吃、好甜，啧啧声不断，在幽绿的空气里随风轻扬，哪像白居易吃过后说“甘为舌上露，暖作腹中春”那样阳春白雪。这种果子经历昨天的一场雨后，更加晶莹剔透。有的“一朵芙蓉著秋雨”，有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有的“藏在深宫人未识”，无论她怎样的姿态还是心态，在我们的小心思里，那都是透明的。我们树下树上翻了个底朝天。在奇珍异果面前，宁愿做一个粗野之人，也不做文雅之士！那才是任性自然，那才是率真可爱！瞧，我正将落在地上的樱桃捡起来，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就放进嘴里了。

已是黄昏落树梢，我们该离开了。我坐上车，回头向老母亲挥手，只见她一个人站在院坝前望向我们。我心里一震，这是怎样坚守的老母亲！龙强说，母亲曾经来城里住过一段时间，总觉得身体不适，要回乡下老家去，也只好随了母亲之意；回家安了监控，每周都抽空回一次老家，收拾整理一下内务。我静静地听着，想着。“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这几句诗在眼前一闪，美极了的诗句！可这是诗人在慨叹时光易逝、青春不再、人生艰难呀！如果不要前一句，那该是多么激发人心！齐白石一生喜欢画樱桃，93岁时还画了《女儿口色》，盘中的樱桃玲珑剔透，一触仿佛就要流出汁水来，有些樱桃从盘中滚落下来，像顽皮的孩子，不愿规规矩矩地待在白玉盘里，要寻一片自在天地，加上那叫“女儿口色”的画名，足见先生对樱桃的欢喜。虽已耄耋之年，仍春气勃发，春心荡漾，这才是真生命也！

回到家中，我将红红的樱桃摊放桌上，小屋里很快就弥漫着清淡的甜香。樱桃无声，人间舒畅，哪管时光匆匆，只愿在她纯粹的甘甜里沉醉。

因为樱桃，我真爱了这人间四月天！

（作者系营山中学高中语文教师唐代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