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州三题

作者：敬丹樱

群山之巅，盛装的女祭司在祈福

        ——观舞台剧《梦回巴国》

影影绰绰的帷幕下

巴国历史

在探索中得以还原。剧目联排是没有硝烟的战争

抠细节到半夜的演职人员把自己

作为强劲的对手。远古巴国的恢宏图景

始于游客女孩的第一句旁白

迈出的每一步都万般艰难——

选址，迁徙，耕种，繁衍。生生不息是女祭司

对这方热土的祝福

而博弈不可避免。战，则满城屠尽

没有降。巴国儿女守卫家园的字典里

没有收纳“降”字

群山之巅，盛装的女祭司

在祈福。龙战雨骇，舞台音效有多惊心

敌众我寡的厮杀就有多惨烈

从新婚的喜悦中抽身

巴王的背影消失在王后的泪光中

消失在历史的烟尘里

观众席和舞台机械装置焊为整体

我和威亚辅助下鏖战的演员同起落共进退

体验着一个王国

荡气回肠的兴衰浮沉……

游客女孩借助古籍

从想象的甬道

回到大象山，桑树坪，桃溪谷，回到脱贫攻坚的号角

吹响那一刻：困在生存的窘境里

巴山儿女绝地反击

战，则抢工期，抓进度

没有降。巴山大峡谷开发立项的字典里

没有收纳“降”字

仿佛被女祭司祈福的光辉照耀

规划奇巧的5A级景区

重新定义着巴山大峡谷的层峦飞瀑，茂叶深根

梦境般缥缈的蓝图

被新时代勇猛彪悍的实干家

——这些与先祖一脉相承的巴国后人

逐个孵化

小猫圆舞曲

        ——在达州钢琴博物馆

钢琴博物馆里

琴键陷入深睡眠。一袭黑裙的我

追随年代久远的木头香气

从一楼一路攀爬至三楼

琴盖开着

象牙白键些微泛黄。立式的，方形的，三角的

品牌。序列号。近三百古董馆藏

身份明晰：贝多芬失聪前的量身定制

李斯特谱曲专用钢琴

德国路易斯皇后私人钢琴

花瓶腿佐证上百台不足88键的方形钢琴

主要来自丹麦

更多细节被关注：

琴盖上的烛台，铸金琴身

油画《聆听钢琴》里正在弹奏的那架

摆在临摹版下方，肖邦《小猫圆舞曲》里轻快的音符

定义着一只黑色小猫从琴键走过的步态

祖国圆心城里的睡美人

会迎来更多略去名姓的黑裙女孩

她们追随年代久远的木头香气一路攀爬

发出轻轻的赞叹：

“妙——”

放牧这些柔软的词语

      ——在青宁半空草原

已经无法辨认原貌——

大规模的山体滑坡，伴随巨石滚落的轰隆

毁掉了一个村庄

“治理工程”这般坚硬的词

很难入诗

大巴车几经蜿蜒攀爬

把我们从尘世引至云端，村庄原址被重新命名

——青宁空中草原。赤脚踩在草地

黛色的风里

裙摆云朵般替我飞起来

我要说的是轻盈

脱胎于沉重，脱胎于痛

就像蝶变。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破茧那一瞬

是光芒穿透黑暗蠢笨的蛹

还记得从山体滚落的巨石吗

作为草原浑然天成的新景致，它们在风中岿然不动

如何把大自然的惩罚

改写成礼赞，课堂如此生动。我开始相信

盘活生机的路，并非只有学西西弗斯

把石头推回山上那一条

更多游人散落在草原

或湖畔嬉戏，或树屋门口眺望，或星空房小憩

或顺着草原微微起伏的弧度

坐着，躺着……

浮生半日，懒于思考的羊群

澄明清澈的心境，容不下既往任何悲伤

我正在放牧

这些柔软的词语